李嘉诚年少丧父,以潮汕人的经商天赋闯荡香港,三十岁便“赚取足够一生享用的财富”。商战中每每以小搏大、以弱制强鲸吞财富。自1999年超越李兆基来连续十余年蝉联“华人首富”头衔。但这一首富地位,2015年首次被大陆富豪王健林超越。 香港文化名人梁文道在《地产霸权》导读上写道:我记得十至二十年前,你打的跟的士师傅聊天,一说起李嘉诚都竖起大拇指说好,直叫“李超人”。大家为什么羡慕他、佩服他,因为他白手起家,从一个小工厂干到一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富豪。
梳理李嘉诚的商业布局,从长江基建集团、香港国际货柜码头、香港电灯公司,到遍布香港、北京、上海等处的地产等,均是与政府十分密切的基础建设项目。李嘉诚曾说,“政治跟经济根本是手和脚的关系”。 从港英政府时期至今,李家在英国政商两界人脉深且广,从撒切尔夫人到卡梅伦,都与李嘉诚有不错的交情。李嘉诚也是北京的座上宾,1997年,香港回归祖国的节点,李嘉诚岿然不动,兑现自己爱国爱港的承诺,恰如其分扮演了定心丸的角色。
早在1977年,李嘉诚便与港府结下良好“友谊”,政商良态可见一斑。然而,2012年3月香港换届,梁振英以689票当选特首,李嘉诚频频公开表态支持的唐英年落败。选举期间,李曾公开表示:不熟悉梁振英,“就像做生意一样,不会支持不熟悉的人”。 出身贫寒的梁振英,难以得到商界精英阶层的认可,其竞选提出的口号“打压高房价、增加福利”更引发地产商的戒心。2013年,梁振英便推出了香港有史以来最严酷的楼市调控政策“双辣招”,对大地产商展开攻势。 梁振英推辣招,不只是经济原因,更含有政治考量——欲与商界划清界限。另一方面,大陆为了抑制不断升温的房地产,于2010年4月推出“国十条”,管制之严让内地地产商苦不堪言。有人直言:梁对中共太过忠诚。这政商博弈之间,是否真如外界揣测:隐藏着中央政府的影子呢? 李嘉诚曾对此表示,“香港过去很多年,是以法治港。我希望一定好好地保留,不要人治,不要选择性地行使权力”。2013年,李频频欲出售香港物业,投资重心放入欧洲,似乎印证港府政策不利于营商。李与港府的蜜月期就此告罄。
纵观香港各大街,从卖家电的丰泽电器、药房屈臣氏,到和记电讯“3”品牌移动营业厅、购物的百佳超市,均属于李嘉诚。2010年,香港青年庞一鸣决心对抗这种局面:他租住破旧老房,骑自行车出门,去街角士多店买东西。然而却以失败告终,毕竟电灯和电话不得不用,甚至连常喝的屈臣氏矿泉水也属于李家。如此高度垄断,渐渐引起香港人反感。焦虑、悲愤、失落的情绪弥漫在港岛每一个角落。狭窄的生存空间,反抗声音持续,更有矛头直指李嘉诚。
2013年3月28日,和黄集团旗下香港国际货柜码头爆发严重工潮,外判工人因不满自1997年来薪酬有减无增,百余人于码头抗议,迅速得到各界响应且越演越烈。中环长实总部门前,拉起了“养起李,养不起家”的横幅。“李嘉诚的行为实际上是垄断,这造成了香港人民的生活成本居高不下”,内地富商宗庆后如此说。在他看来,这种垄断,极大损害了香港地区消费者的利益。 在2013年汕头大学毕业演讲中,李嘉诚提到,年轻一代面对的最大挑战,是社会不平等的恶化。然而,酿造社会不公的源头,又在哪里?
潘慧娴在《地产霸权》中论述道:过去数十年,香港经济被地产商操控,他们的影响力延伸至各行各业,特别是公共事业,不论是电讯、能源,抑或交通服务,市民都很容易找到地产商的身影。而港府和地产商之间可谓千丝万缕,相互苟合且牵制。 香港,这个自由经济的天堂,曾经最推崇“勤劳致富”的地方,却被持续飚升的楼价弄得怨声载道。中产阶层财富流失,草根民众生计艰难。相形之下,大地产商却富可敌国。许多港人坚信,香港社会的“沦陷”,作为既得利益者,李嘉诚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2013年7月,李嘉诚旗下和记黄埔发布公告出售百佳超市。10月9日,李嘉诚旗下的长江实业,以58.5亿港元的总价,整体出售香港嘉湖银座商场。国庆长假前,旗下电能实业宣布,拆售香港电灯有限公司。由此引发了蔓延在内地香港之间的撤资风波。 港人开始不满李嘉诚从这片土地上获得财富,然而,当他开始抛售香港物业时,强烈的不安弥漫着香江,批评声音接踵而至,更甚者,上升到爱国爱港的意识形态当中,这是一个悖论,其背后隐藏着港人复杂的情感。
近年来,香港社会出现巨大落差,不仅内部社会矛盾重重,同时承受外部压力。既有来自中国大陆的挑战,又被曾经的对手新加坡超越。香港,这个曾经游离在各国之间的独立存在,处境堪忧,越来越多港人充满对香港没落的担忧。民粹思潮泛滥,政府也有意无意的转移民众视线、媒体推波助澜……中原集团董事长施永青说道:“我们的意见领袖,简单地把社会问题用阶级矛盾的方式去解决,把矛头引向社会的富裕阶层”。面对这种社会思潮的变迁,欲留欲舍,是一个问题。
2013年9月,李嘉诚在一个传媒饭局中,对香港现状透露出悲观。他用“好靓的玻璃”比喻香港,“看着好靓,但不小心打烂它也好容易”。其后,对撤资风波的回应,李嘉诚这样说道:“高卖低买本来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,但就全世界而言,从来都没有批评过我们撤资,唯独香港传言不断,令人遗憾。” 尽管李嘉诚一再强调,“我对赚钱的重视程度不及捐钱”,2007年5月,《时代》杂志公布全球最有影响力的慈善家,李嘉诚亦名列其中。对慈善公益更是不遗余力,捐赠三分之一财产资助基金会运作。然而,对于香港社会深层矛盾的成因,作为参与者,他最终选择了回避。